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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左然生贺】遐想已达彼岸_世界报资讯

发稿时间:2023-04-25 23:56:09 来源: 哔哩哔哩

左然学法律似乎是自然而然的事情。他年幼时尚在双亲膝下,父亲母亲思维的交锋中无一不透露着法律宛若钢铁铸就,正义有如利刃雷霆,这让那时的他觉得新奇。因为他从小就知道世间万物都是会变的,饭菜放着不吃就会变质,阿姨为他插的花精心养护终究会谢,星星绕着轨道也会近了又远,所有人都会有离开的那一天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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怎么会有东西是恒久不变的呢?何况是众人嘴里“法理”“信仰”之类虚无缥缈,小孩根本不懂的词语。

而他逐渐长大却觉得,那种“不变”就好像玻璃橱柜里的奢侈品,好像存在,但却从来没摸到过。既然此物状似鬼魅,闻者众见者少,又如何说它不是弥天大谎。

于是便这样去问聂秋,聂秋一拍巴掌,大笑出声:“小然,了不得,这么小就想这么深奥的问题。不过你问倒我了,想知道答案的话,去未大找找看。”

去未大,去学法,好像就能找到答案。

因为聂秋一句话,左然便深信不疑。

直到他要上大学前夕,聂秋拎上一打啤酒约他半夜看海——实际上也就是市里的人工湖。

聂秋静静喝着啤酒,酒嘶嘶地往外冒气。很久,聂秋指着天上的星星:“小然,你小时候总问我,恒星叫恒星,是不是因为恒久不变,我骗你是,但是你上了中学学了物理之后就知道了,恒星也是会衰落的。”

左然感觉到,比起父亲母亲和同学好友为自己考上未大法学系,实现了自己现阶段梦想而高兴,聂老师此刻的忧心踌躇显得格格不入。

左然难得出言调侃:“是啊,老师这一句谎言差点让我在物理课出糗。”

“哈哈哈哈哈哈,你小子早就知道这是我骗你的吧,少赖我。”聂秋因为这一句调侃笑得爽朗,伸手把喝尽的易拉罐捏扁。

“小然,我不得不承认,我也经常问自己,不移不屈是不是我们这行的自欺欺人。”

“这不像老师会说的话。”左然摇摇头。

聂秋被左然少年老成的样子逗笑,轻轻拍了下他的后脑勺。

“想啊,无时无刻不在想。”聂秋叹了口气,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事情,眼底难得漏出悲伤又空洞的神情。“但是小然,你要去相信,真相、正义还有法律精神,它一定是客观存在的,我们不会因为不能完美接近而否定它,你要相信。”

聂秋反复说着,你要相信,似乎那时候作为一线的律师和学者,他已经看到了左然未来会遇到的事情,就像看到了当年的他自己。

左然虽然当时不知道为何,但他记住了那个眼神,那个苦笑,还有那时的语重心长。

未大的答案似乎并不能让左然满意,写在书本上,活在各位老师的嘴里,就是没能让他亲眼看见。人的意志在索求真相与正义的过程中是不是有尺度的,到底能做到哪一步。同样的问题,左然从本科问到硕士,见过形形色色的人,遇到纷繁复杂的难题之后,想要回答就好像越来越难。

聂秋只跟他说:“再往前走,再找找看。”

左然在读博的时候,被拜托去做学校辩论会的公正,科研生活枯燥无味,委托工作紧张忙碌,带着转换心情的盘算去了比赛现场,谁知道满脑子依旧是学习和工作。辩论赛他参加了不少,他甚至可以猜到二辩三辩会用什么观点和说辞,形式和内容对他来说已经不新鲜了。但是正方二辩的女孩每次发言都带着铿锵的青涩,是新人,但很认真,不同于老辩手的幽默或油滑,噌的一声站起来,像连珠炮一样输出,脸蛋也讲得红红的,眼睛里面带着纯真又坚韧的光芒。

好像在这个天才遍地的地方,女孩有些格格不入,有些……让人无法忽略她的认真。

本就只是一次天公作美的偶遇,左然并未太在意。直到几年以后,在忒弥斯的面试中与她再次相见。

一样的脸颊微红,一样的眼神,只是女孩说话已经相当流利自信,不再有当初的青涩。

左然并非面试官,却出言打扰:“你……是不是参加过辩论赛。”

老板问题问得没头没尾,面试的女孩像是一下子被打乱了自信的节奏,稍显笨拙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:“有的,不知道左律师指的哪一场。”

翟星难得瞪了左然一眼,示意他别添乱。

谁知道左然说出了那场比赛的辩题,女孩亮着眼睛点点头:“是我刚进学校辩论队的时候,原来被左律师看到了,辩论不精,见笑了。”

“左然,你有什么要问吗,没有就赶紧去见委托人了,我们还要继续。”

女孩说话就是这样,给人感觉笃定又真诚,难怪颇受周围人喜欢,还没招进来,翟星就要护犊子了。

左然点点头告辞了,路上他不断地想,那个女孩究竟是哪一点让他时隔这么多年还能一眼认出来。

女孩成了左然的搭档,不知道该说是缘分使然还是有人刻意安排。

很多人在给自己争取机会的时候都会用华美的假象来包装自己,虚虚实实,大部分人就是这么活着。但女孩不是,从在左然身边打杂,到可以在左然指导下完成委托,再到可以独立分摊律所压力,这么长的历练,她都是这样,认真地看着左然,说:“我明白了,左律师。”

左然反应过来,原来是那个神态,女孩几乎没有变过的神情让人无法忘怀。

“她非常擅长共情,这一点我自认不如。”

如果你问起左然的搭档,他经常会这么说。在她出现之前,根本没有人能跟得上或是说承受得了左然的工作效率,女孩和他搭档工作已有数年,能力早已经不必说。但能让左然透过工作看到其人本身,说明她身上的共情能力给了左然很深的印象。

如果说左律师的理念是法律维系着规则和秩序,是为了让社会最大程度地平稳前进,那她就认为,法律诞生即为人的诉求,它是让这个世界变得更美好的工具。

左然也明白两人在理解上的不同,本以为搭档工作会常有分歧,但她总能看出左然的意图和顾虑,能用更巧妙婉转的办法达成目标,左然也能学到她的本领,不再让小孩哇哇大哭,成年人防备害怕。日积月累,两个人在工作上已经能完美地互补,这一对搭档早已所向披靡。

不仅是在委托搭档上,在律所时,在生活中,女孩都不是八面玲珑的人,她从一而终地善待着每一个人。

最重要的是,她不怕自己。

左然有优秀的背景和履历,以及他信任自己能力,致使他做事总有一种说一不二的凌厉。哪怕左然生活中向来待人温和,但律所同事又有几个人能见到这一面,总说左然有一种不怒自威的压迫感。除了翟星,几乎没人不怕左然。

但是她不会,她天生亲近左然,把他当师长,也把他当朋友,更把他当出生入死的后背搭档。会为左然出点子筹划年会,会提醒左然不要老是加班,会给左然和同事带亲手做的甜品,会为左然过生日,会跟左然一起承担搭档的风险。

因为她,律所的同事才知道左然其实是一个温柔又可靠的人,又是一个感情上木讷内敛的人。

因此人的变化不一定是可怖的,不一定是堕落的,而从一而终的人,最终也总能走到一起。在与她相处越来越长的日子里,左然好像看到了“恒久不变”的可能,也看到了自己寻找已久的一面镜子,一双互相搀扶的手。

聂秋失踪之后,左然总是会梦到上大学前夜老师跟他一起看过的星空,还有那句“你要相信。”

所以,老师究竟是恒久的实例,还是谎话的证言。

他逐渐见识了善与恶的界限那样模糊不清,昔日前辈好友判出队伍,索求正义时的无奈,略显难堪的自保,天之骄子也有改不了的结局,救不了的人。

于是左然又问出了一个和小时候截然不同的问题。

假如目的地可能是一片混沌虚无,这条路上始终会充满背叛,那我在这里的意义到底是什么?

这个问题聂秋回答不了,回应左然的,仍然是长久的思索。

这个案件并不复杂,嫌疑人筹谋多年报杀亲之仇,身上背负了数条人命。但难在舆论的同情和法理的捍卫展开了旷日持久的交锋,任何卷进其中的人都会变成立场的符号,所说话语都变成了被风吹散的尘埃。

即使这样,女孩站在舆情的对立面,显得毫无惧色。

“你想清楚了吗,你知道舆论在针对你吗?”左然盯着女孩,这句话好像在问她,也是在问他自己。“其实你不必出面,能省去很多麻烦。”

女孩点头:“清楚,程序需要我,委托人需要我,审判需要我,没有理由逃避。”

“左律师,和你同行我从来不害怕,因为有你在,我才相信正义终有执行的一天,伤痛总有被拂去的时候,就让我和你一起吧。”

她不再因心潮澎湃而脸红,但她的眼神沉淀成了一把锋利的尖刀。就如同左然因她已解人心柔韧,她也因左然百炼成钢。

“好,那我们就一起走吧。”

这一天,左然的第二个问题有了回响,如果没人能为“恒久不变”做证明,那就让他来,让他们来,总有后来者会寻着光亮找到属于自己的灯塔。

“如果要回答这两个我思考过的问题,我可能需要永恒的时间,但可惜的是,我没有。”左然的手抚摸了一下身前的墓碑。“所以现在,我只能把你暂时作为答案写在考卷上。”

你没想到,左然生日这天,随他扫旧日前辈的墓,聊起过往,左然会说这么多他小时候的事,还有你的事。

“但我相信老师的话,一直都相信,我们这些年虽看到了背离的同伴,但也有很多人为了信仰甘愿献出生命,所以我认为只有自己孤独坚守,未尝不是一种自大。”

他把一束花轻轻地放在墓前:“前辈跟老师也是老朋友,可是没能等老师回来,前辈就因为有人寻仇离世了。我是老师的学生,承蒙他多年照顾和教导,我要完成他计划要做的事,要替他照顾放不下的人,也要做那个不变的人,直至找他回来。”

“左然……”长长的故事也仿佛映照了你的人生,或许作为同伴你更能体会他的心情,心中不知道该如何作保才能让他心安。

“我们彼此是对方的担保,你是我,我便是你。”

左然笑了起来,握住你做保证的手:“这一路走来,所有的事情我都记得,你的决心,你的勇敢,你的纯粹,都是最好的印证。”

说到这,绵长的伤感又要将你包裹。你眼睛湿润抬头望他,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
此时一颗心去洞察左然的三十年,共情都显得太过单薄。

“抱歉,不该在生日的时候讲这些,太沉重了。”左然抬起手轻轻擦了擦你的眼角,并没有眼泪,只是一种安慰。

你摇摇头,握着他的手。

“我想更了解你,你诞生的日子说这些,不是正好吗,长谈的机会很少,坦白的机会也很少,左然,我很珍惜。”

“嗯,虽然这一定跟你理解的传统的生日庆祝差别有些大。”左然牵住你的手“前辈从来不觉得逝去是一件坏事,所以我也遵从他的意愿,只带好消息来,所以想把你带来。”

你们无言地望着前辈的墓碑,上面铭刻着一句话:“我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,不因碌碌无为而羞愧,我全部生命和精力已献给人类最崇高的正义。”

左然握着你的手,握得很紧很紧,你突然就想起有首诗说,爱他就不做攀援的凌霄花,要做他近旁的一棵树。

很庆幸,你们都找到了答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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