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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 # 李探花

诗，并非农耕时代的过时产物，它是文明国度的古老事业。就某种程度而言，我们依然在用那种称作“甲骨文”的文字写作，语言穿越时空、表达恒远，但它（汉字）身上却永远烙着原始时代的胎记。

所以，祖先从未离我们而去。如同汉字的独特魅力般，诗歌，也让我们一次又一次地亲近过先民的肌肤、探望过失落已久的心灵。最早，它（诗歌）只是由于筋力张弛和工具应用的配合，而自然发出的劳动号子（如《吴越春秋》卷九所载《弹歌》：“断竹，续竹，飞土，逐宍”，记载的是原始人制造弹弓和狩猎的过程）。生产力的低下、自然环境的严酷，使得先民们如此这般才得生存；繁华尚远，他们因此也缔结了毫无法度，却坚不可摧的劳动关系。或许，是史前巨兽的怪癖使然，又或许，是四时节气的自然法则，渐渐地，这种号子被迫形成了一定的规律——这种规律，就是节奏，就是诗歌的起源。随着社会历史的发展，西周初年到春秋中叶（公元前11世纪至公元前7世纪），500年间，古代诗歌取得了辉煌的成就、卓越的发展。产生于这一历史时期的《诗经》，是我国最早的一部诗歌总集。它（《诗经》）的思想内容非常深刻，对生活的观察和反映也非常深入，其深度和广度的触及面都非常宽泛，囊括了社会的各个阶层，庙堂之上、江湖之远，概莫能外，为一时之翘楚、万世之楷模。它（《诗经》），既有对统治阶级贪婪腐朽的无情揭露（如《硕鼠》《伐檀》《株林》），又有对美好爱情和婚姻生活的深情讴歌（如《蒹葭》《关雎》《桃夭》），亦不乏歌颂广大劳动人民思想感情的作品（如《十亩之间》《七月》《良苢》）。《诗经》又称“诗三百”，分《风》《雅》《颂》三部分；《风》是西周各地的土风民谣，分《周南》《召南》《邶风》等十五国风；《雅》是周人的正声雅乐，多为宫廷宴飨和朝会时的乐歌，所谓的宫廷歌唱者，分《大雅》和《小雅》；《颂》是王廷和贵族宗庙祭祀的舞曲歌辞，内容多颂德扬祖，分《周颂》《鲁颂》和《商颂》。与其说，它（《诗经》）是一部洋洋万言的诗歌总集，毋宁说，它（《诗经》）是劳动和爱情、战争和徭役、压迫和反抗、风俗和婚姻、祭祀和宴会、天象和地貌、动物和植物的综合反映，是现实的一面镜子。

《诗经》以降，改变了原始文学（神话传说和民间歌谣）的流散局面，使口耳相传的宝贵遗产得以保留一鳞半爪。那种叫做“甲骨文”的东西，使得祖先对后世的馈赠成为可能。它（甲骨文），就像一派凛冽的风，荡开雾霭，令我们回望千年，一眼就找见了那个曾经的自己。

如今，当我们打开一本书，阅读着由汉字堆砌的诗文，不正是祖先将一抔湿润的泥土，捧到了我们眼前吗；当我们沉醉于古老的旋律，吟咏着那风中的文字，不正是从海底的沉船中，打捞出了一颗粼粼发光的美玉吗；——所有的信仰和尊严，原来都是这样形成的。或许，人类的疆界最终只会剩下语言，那么，作为以“甲骨文”为母语的写作者，我们要对得起这种语言、对得起自己的祖先，更要无愧于生命。​2016年春 正阳无是斋